可人之谜
2025-04-27 15:5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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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学研究尤须注意其中的公历(据《儒略

历》修订的《格列历》即今之公历)和农

历(《崇祯历书》或称《西洋新法历书》

《新法历书》《新法算书》》)之间的互换

对举,以及天干地支和谐音等,这对理解

文本内蕴十分重要。

有读者置疑在曹雪芹时代曹雪芹不可能知

道公历并将公历用于小说中的时间叙述,

对此,我在本书中有大量论述证明,曹雪

芹在小说中关于时间的叙述确实采用了公

历与农历交互换算的艺术表现方式,读者

可自己辨识。

第四十六回鸳鸯对平儿说:“这是咱们好,比如袭人、琥珀、素云、紫鹃、彩霞、玉钏儿、麝月、翠墨,跟了史姑娘去的翠缕,死了的可人和金钏,去了的茜雪,连上你我,这十来个人,从小儿什么话儿不说?什么事不作?这如今都大了,各自干各自的去了,然我心里仍是照旧,有话并不瞒你们……”这里提到的可人,翻遍整部作品都找不到有关可人这个人物的片言只语,就像第五十二回平儿提到的良儿,仿佛就只是个没啥意义的符号,并不值得深究,良儿的提起还有个交待,是因为一二年前偷玉,但可人的提起既无任何交待或提示,对她的以前以后也不着一笔。同第五回的媚人一样,可人的来无影去无踪在读者心中并未留下多少印象,即使有读者想了解探究一番,也因无任何迹象可循而作罢。

那么,可人就真的只是个符号而无可踪迹吗?这在结构慎密的《红楼梦》似乎有点难以理解。再说就算只是个符号也得有某种意义吧?像第五回的媚人,只要联系第五回的故事,你一看就知道其意义,如魅惑之类。再如良人,虽然乍看名字仿佛给人可亲近的印象,但同劫玉一事连在一起,就起了一种非常微妙的变化━━人的表里不一。而这些都和那一段故事情节连在一起解读才显其意义。但可人不一样,她的名字混在一长串丫头名单中,如不留意,很容易一晃而过。大概连印象都不会留下一点。因此,读《红楼梦》不能图快捷,你得细嚼慢咽,反复揣摸,细细品味。有读者留言说“这样读很累呀”。不错,这就是《红楼梦》同其它作品的区别之一━━细节。《红楼梦》之所以被称作写实主义杰作,不单是如实地描写了世俗的生活常态如衣食住行等,更主要的是真实的描摹了意识形态中人的思想和思维的动态状况,这点尤为关键。

闲话少叙,言归正传,细心的读者一定注意到了可人与金钏之间多了一个“和”字,在一长串丫头名单中,只有可人与金钏的名字是用“和”字连在一起叙述的,这决非作者的随意,而是有意的安排,因为可人和金钏就是叙的一回事,读者不仿回味一下我在前面说的“细节”。也就是说金钏是了解可人的一把钥匙,要了解可人就得从金钏入手。在金钏死前,宝玉应冯紫英邀请赴酒会,冯紫英的酒令中唱了一首时曲:“你是个可人,你是个多情,你是个刁钻古怪鬼灵精,你是个神仙也不灵。我说的话儿你全不信,只叫你去背地里细打听,才知道我疼你不疼!”曲子里的“可人”二字,一般都只把它当作形容词解读,可能很少有人意识到它还是一个名词。不错,冯紫英曲子中提到的“可人”就是第四十六回鸳鸯提到的“可人”。了解了这点,再参读我的拙文<蒋玉菡之谜>,就不难推论“可人”就是喻指吕留良或吕留良事件,“可人”的“可”,就是吕留良的出家名耐可的可,而“可人”的“人”即仁,因吕留良“言必举朱子为断”的儒家思想。张爱玲说早期可能有人字排行的丫头,从现在的三个“人”字辈丫头看,袭人、媚人、可人(指原型)都同儒家思想有关。之所以将可人与金钏并举,一则因为蒋玉菡的原型岳钟琪是四川人,而岳钟琪是吕留良案的关键人物,可人之名是吕留良的补叙,再则第四十六回之事亦同四川有关。

还是看看冯紫英的曲子:“你是个可人,你是个多情,你是个刁钻古怪鬼灵精,你是个神仙也不灵。”可人一词词海解释为一:品德可取的人,孔颖达疏:“可人也者,谓其人性行是堪可之人也,可任用之。”二:犹言可人意,使人满意。把这两条用来解释吕留良的儒家思想同明清之际主流伦理的关系到也贴切,但他的“华夷之辨”甚于“君臣之论”的种族思想却对满清这个夷族入主中原产生了不可调和的对立,以致直接和间接地诱发了雍正朝的文字狱吕留良大案,并被雍正将其掘坟戮尸,迁连甚广。

第二十八回宝玉给薛蟠的药方中提到古坟头面的话,王夫人道:“阿弥陀佛,不当家花花的!就是坟里有这个,人家死了几百年,这会子翻尸盗骨的,作了药也不灵!”王夫人提到的“翻尸盗骨”正是说的这件事。稍后宝玉赴冯紫英酒会,临走时黛玉在后说道:“阿弥陀佛!赶你回来,我死了也罢了!”黛玉和王夫人都念阿弥陀佛是吕留良出家当和尚的提示,“赶你回来,我死了也罢了!”是谶语金钏之死,这就是我在拙文<蒋玉菡之谜>中所说的:“我们有一种误读,不喜欢黛玉的理由之一是她小气爱哭,说话尖刻,爱耍脾气,事实上,黛玉的别扭、哭泣都是有感而发的,我们不理解她是因为我们没读懂她,她是社会形态正常与否的晴雨表,她的每一次别扭哭泣,都预示着某个人物的死亡或社会的大动荡,绝不像某些人认为的是无病呻吟。”因此,王夫人和黛玉的话都不是随意的台词,而是作者的精心设计。它在某种程度上或多或少地反映了意识形态对人的思维活动的影响,就像我在前面说的:“《红楼梦》之所以被称作写实主义杰作,不单是如实地描写了世俗的生活常态如衣食住行等,更主要的是真实的描摹了意识形态中人的思想和思维的动态状况,这点对理解《红楼梦》尤为关键。”

“你是个多情”是说曾静们对岳钟琪的自作多情,一厢情愿去劝降,结果反被抓捕送命,最终因吕留良这个“神仙”“鬼灵精”( 指已逝去但思想言论还存在影响力的吕留良)而被雍正杀成了冤鬼。薛蟠的酒令说“女儿悲,嫁了个男人是乌龟。”“女儿”者,曾静之辈也,“乌龟”者,岳钟琪也。是岳钟琪(这个缩头乌龟)的出卖,才导致了最终惨案的发生。而“绣房窜出个大马猴”,则是直接针对雍正而言,“马”是雍正一六七八戊午年出生的生肖属相,猴则是指一七二八戊申(猴)年,因吕留良案发生在这一年。这两句点出了事件的肇始和雍正的扩大化干预。后句脏话“一根鸡巴(我打不出那两个字)往里戳”正是对雍正扩大化暴力镇压的愤慨和轻蔑。ASD评论我的<蒋玉菡之谜>,说小说从不在满清的文字狱之列,如果当时乾隆看懂了这种描写,并将雍正的暴力干预比作鸡巴,曹家大概不单只是抄家,可能要被诛九族。

第三句“女儿喜,洞房花烛朝慵起。”它在同后句脏话连在一起的艺术表达真是太妙了,这个雅句在粗俗的薛蟠似乎是个例外。“女儿喜,洞房花烛朝慵起。”是说新婚夫妻恩爱有加,大天亮还懒在床上贪念新婚蜜意的情形,用来形容曾静们一厢情愿自我陶醉的心理再恰当不过了。薛蟠的这句所谓“好的”同前后文意连在一起,真是将曾静们那种自我陶醉时被粗暴地横插一杠的震惊和迷惘,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反差表达得微妙微肖淋漓尽致。“你是个神仙也不灵”形容的正是曾静们在困窘的生存处境中找不到思想出路时,被吕留良的反清言论所扇起的反叛思想在现实中被无情击碎地情形。雍、乾朝是中国思想界少有的灰暗时代,在朝廷的专制高压下,任何对朝廷的不满情绪都会遭受镇压,直接导致“臣子士人的俯首贴耳,庙堂永隔逆耳之音。”妓女芸儿的酒令就是对当时社会形态的补充说明。

“女儿悲,将来终身依靠谁?”没有安全感,没有同朝廷共建共处的文化理念,以及民生生存处境的困窘,时时都处在“妈妈打骂几时休”的恐惧中,使民众游离于主流形态之外,在思想意识上形成一种无根无基的漂浮感,那种“我不开了你怎么钻”的特权阶层及主流形态对下层尤其汉族民众的排挤打压,是形成这种状况的主因。黛玉为什么一进贾府就有寄人篱下之感?她的悲悲戚戚正是对这种形态化的社会现实作出的心理反映,由此,我们可以通过她的表面看似小性的坏脾气中窥视潜藏在社会深处的病态危机。薛蟠打混芸儿:“我的儿,有你薛大爷在,你怕什么?”嫖客是妓女在经济上的依靠,因为嫖客在经济上的绝对支配权形成两者间在人格上的不平等。“女儿乐,住了箫管弄弦索。”不停地讨嫖客喜欢,以求留住嫖客这个“依靠”,很形象地说明专制形态同下层民众之间的这种微妙关系。

了解了这一层,再来看第四十六回“鸳鸯女誓绝鸳鸯偶”中贾赦的蛮横无理:“……我要他不来,此后谁还敢收……叫他细想,凭他嫁到谁家去,也难出我的手心。除非他死了,或是终身不嫁男人……若不然时,叫他趁早回心转意,有多少好处。”这是当时社会形态的真实写照,之所以在这回重提已死的可人金钏,就是为了揭示社会发展的线性联系,所谓“欲知命短问前生”,明王朝的倾覆,李自成张献忠皇权的短命(可参读拙文<迎春之谜>和<李纨之谜>),无不因这种专制暴戾民生困窘所引起。

可人和金钏这两个人物其实都是为了吕留良案的特殊塑造,是同一事件的两个分叙,可人取材于人名,金钏取材于地名,只不过可人更符号化。用多个艺术形象来分叙同一事件,是《红楼梦》的艺术特点之一。而金钏则同鸳鸯在地域上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因涉及另一揭秘,当在另文专论。

(全文完)

                                                                               A清泉  草于

                                                                               二0一一年六月二十七日

                                                                               重庆市南岸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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